留给孩子的记忆之“打猪草”

穷人家的孩子不一定早当得了家，但是干家务活确实很早就开始了，没有上学之前就要打猪草。所谓猪草其实是一些给猪吃的野菜，有的人也可以吃，那时候还没有专门的猪饲料，主要靠小孩子打猪草喂猪。
打猪草印象最深的是采黄花菜（并非学名，老家的话也找不到对应的字，姑以黄花菜称之），这种开着黄色小花的野菜春节时就有了，最喜欢长在冬天休耕的水稻田里，满地都是。早春正是猪食青黄不接的时候，黄花菜就成为猪的主食。母亲说她小时候米不够，经常用黄花菜煮饭，母亲尝试给我们做了一回，味道很不好，遭了全家的抱怨，就再也没有做过了。那时采黄花菜是村里每个孩子必做的功课，黄花菜虽然多但是很小一棵，展开也只有小孩的巴掌大，用小铲子和钩子从带水的地里采来真不太容易。早春的时节还很寒冷，冬天生冻疮的手伤口没有来得及愈合好，在泥水中采野菜双手如发面似的肿起来，握不成拳头，非要赌气用力握紧拳头，冻疮伤口会开裂沁出点点殷红的鲜血，不过这种小伤是引不起家人注意的，外公看不得我们闲着，那时农村小学上午十点才上课，一早起来外公就丢给我们篮子，上学前先要采一篮子黄花菜来。
采黄花菜一般用小铲子或者钩子。钩子是我们自己做的，找根粗些的铁丝，用老虎钳将一头弯出个勾，另一头放到火里烧红敲进小木棒中装木把，木把很不容易装，有时干脆弯个环缠上布条就当把了，弯钩用锤子在大鹅卵石上敲扁了，这样更容易插进泥里。小铲子一下可以铲几棵，不过带着泥，右手铲，左手拾起还要抖掉根上的泥，浪费一些时间。我更喜欢用钩子，右手将钩子插到土里勾住黄花菜的根往回一拉，左手顺着就接过来，被拉断根的黄花菜基本不带泥土，右手快速勾，左手快速接，等手上抓满一大把再放进篮子里，一个早上就可以采到满满一大篮子，篮子装满了还压实了再装些。采来的黄花菜要在池塘里洗干净，带着水很沉，两手提着篮子把，篮子紧抵住大腿一步一步向前拱，水顺着裤管流进鞋子里。
小孩子天性好玩，和小伙伴相邀去采黄花菜就没有那么安分了，没采多久便失去了耐性，大家玩起了游戏，一个小伙伴跑出去把自己的篮子放在远处，另一个在地上划出一条线，约定大家站在线的一边，大家分别往篮子里投小铲子或钩子，大家各自拿出差不多一样多的野菜放在一堆，投中了就赢得这堆野菜。嘟……火车过桥时拉响的长长的汽笛声提醒我们赶紧回家吃饭，要么上学要迟到了，但是篮子还没有满，回家交待不了。拎着半篮子野菜忐忑不安走到家里的竹篱笆下，折些小竹竿将篮子架空，于是篮子看起来装满了，但是心也像篮子一样是虚的，生怕大人发现又要挨一统骂，赶紧吃完早饭，背着书包往学校跑。小孩子单纯，这点雕虫小技怎么瞒得了大人？外婆跟我们讲她小时候也玩这种丢投篮子的游戏，交不了差也将篮子架空欺骗大人，怪不得没有因为作假挨过揍，原来大人们小时候也是这样“顽皮”。
小时候打的猪草还有很多，夏天到水塘里捞菱角藤，在水沟里采“节节办”（音，一种水草）……打来的猪草外婆切碎了，用大锅煮了装进大水缸里慢慢喂猪，这个叫“猪潲”。我们说饭菜不好吃就说是猪潲，那时的猪潲虽然味道不好，都是原生态的野生植物，是健康的。现在农村里不养猪了，小孩子再不用打猪草，在我们看来他们要幸福多了。
 
作者：王瑜
2014年8月作于北京